当那座带来毁灭的巨塔已经近在咫尺，沉睡于过去的记忆随之复苏，在一切的终结之地，魔王向嘉然讲述着她所经历的“曾经”，而在一切的真相揭晓的那一刻，她们的“罪孽”也终于得以明了……

(资料图)

|前文：

~Chapter 0&1 【苏醒】&【空音】

~Chapter 2【神降】

~Chapter 3【前路】

着，也许这样就能找到原因。

望着没有尽头的荒漠，还有几近凝固的黑夜，感受着干枯殆尽的阵风，沙砾空虚的触感，还有自己心底那份至今都难以言说的感觉。

一模一样……向晚想起来了，和那个讨厌的梦……一模一样。

没错，还不止如此，向晚紧了紧自己的外套，抬起头望向那座塔。到了如今，她越是向前迈步，她就越是能够隐约“想起”一些事情。

有什么东西正在她的内心苏醒着，那是不属于她的，来自很久很久以前的记忆，也是她早就已经抛弃掉的“曾经”。

她不应该继续向前迈进，如果这样做的话，她会不得不面对所有的“责罚”，对于她抛弃宿命的“责罚”，一切都将会无法挽回……但她怎么可能逃避呢？因为嘉然也许还在那个地方啊。

那耀眼得有些眩目的爱意，让如今的一切已经别无选择，唯有前进一途。

于是，向晚迈出了更加沉重的步伐，任凭一切再度苏醒。

……

“我啊，诞生于很久很久之前。”

漫步于巨塔内部的走廊之中，魔王把双手背在身后，刻意走的很慢很慢，就像一场在普通不过的散步一般。

“人类这种生物……真的很擅长怨恨别人，但又总是想尽办法来伪装一切……从很久以前就是这样。”

她的语气也几近闲谈，就这样娓娓道来地，向嘉然讲述起了久远的曾经。

嘉然就这样跟在她的身后，以同样的步伐，与魔王保持着相当的距离，不仅仅是因为她对如今的状况有所警惕，更是因为魔王那份难以言喻的气质，似乎在无形地阻隔着任何人的接近。

“那些没有人愿意承认的恶意，日复一日地流向没有人能看见的角落，然后，‘我’诞生了。”

“我被唤作带来灭亡的花朵，受到世间万物的忌讳……但即使如此，我的力量却仍旧在不断增加。”

嘉然没有说些什么，只是静静地聆听着，这些未曾知晓的曾经。

“……直到某一天，一个走投无路的人类触碰了我，祈求着让我赐予‘力量’。”

“所以，我寄宿于已然扭曲的内心之中，看到了那个人所经历的一切，看到了所有的仇恨，悲伤，愤怒，以及那几近疯狂的‘愿望’。”

魔王没有继续说下去，但嘉然已经能够理解接下来所发生的事，怀着毁灭这个世界的愿望，那个人成为了破灭之花最初的寄宿者。

“这就是，最初的魔王。”

“当魔王诞生之后，那些虚伪的人们也随之撕下面具，自甘堕落地成为了拥簇魔王侵蚀这个世界的，恶魔。”

恶魔是不应存在于世间之物，是与人类势不两立的存在……这些对于曾经的嘉然来说理所应当的事，如今却在魔王简短的话语之中逐渐崩塌。

但她并不认为魔王在对她说谎，在经历过至今为止的坎坷命运，与向晚一同在人类世界度过了无数个日夜之后，她似乎也能够理解这一切了。

并且，她能从魔王的语气中些微感受到，这样的过往对于她，或者说“破灭的花朵”本身来说，并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。

就像是察觉到了嘉然的担忧一样，魔王停下了脚步，慢慢地回过了头，目光之中带着一种本能般的厌恶。

“人类啊，真的是很矛盾的生命。活在这个蛮不讲理的世界上，他们一刻不停地渴望着灭亡，但却在灭亡真正到来之际，他们却又孕育出了‘救赎’。”

但在片刻的异样之后，魔王又很快露出了微笑，看向若有所思的嘉然。

“这就是，天使的诞生。”

如果说破灭之花诞生于人们渴求灭亡的意志，那么不难想象，天使正是源自与之截然相反的存在，他们并不是因为什么神圣的使命而诞生，只是“愿望”的具象化而已。

嘉然回想起了人们那已然暗淡的目光，在一切即将陷入终焉之际，如果连“救赎”的愿望都逐渐消失的话，那天使们的节节败退……也许就有了原因。

“在这之后，天使们汇聚所有的救赎之力，让能够匹敌魔王的‘救世主’从中诞生，用尽所有的力量将我封印，我也因此陷入了沉睡……但这也只是暂时的而已，因为很快就会有人再次将我唤醒。”

……原来是这样啊，嘉然突然有一种顿悟的感觉，在这之前的天界之所以要无差别地猎杀恶魔，正是因为要扼杀破灭之花再次苏醒的一切“可能”。

如果到最后都没能阻止这一切的话，就会演变成如今的结果。

多么可悲……过往的种种教条在嘉然的心中不断浮现，让她不由得紧握住了双拳。

“就这样，灭亡与救赎的轮回不断上演，我一次次地陷入沉眠，而后又再一次苏醒，注视着一颗又一颗污秽的心灵，直到它们一点点地化作我的全部。”

到了这一刻，嘉然似乎能够理解魔王话语中所蕴含的，那至今为止都难以言说的感情，究竟是什么样的了。

那是“孤独”，在漫长的岁月之中所不断膨胀的，那令人无法想象的“孤独”。

不断容纳着无人愿意直面的恶意，化作被世间万物所忌讳的存在，即使是作为魔王的如今，也没有任何恶魔愿意靠近这座塔。她就像这样，一直如同“道具”一般存在着。

当她终于能够以“她”的身份倾诉出这一切时，言语中所不自觉流露出了“欣喜”，这一刻的她不再孤高，因为她拥有了仅此唯一的听众。

“直到，我遇见了‘她’。”

宛如停止的时间再次流动一般，魔王接着向前迈出了一步，故事就这样再次进行了下去，因为“她”的出现。

魔王朝着天空伸出了手，就像那天的小女孩一样。

“她并没有向我寻求任何东西……她只是，听到了我的声音而已。”

而嘉然也能够些微地感受到，从她的话语中不自觉地流露出的复杂情感。

……

是啊，向晚早就明白的。

随着迈出的步伐而变得愈加剧烈的头痛，在一切再度变得清晰之后，也随之慢慢地减轻了下来，让向晚能够稍微平复自己因此而几近紊乱的呼吸。

对于被“选中”的那一刻，向晚的回忆只剩下一种朦胧的感觉，她唯一记得的，就是那一刻“听见”了某种声音。

就算是对于恶魔来说，那也是很可怕的声音。不断汇聚至今的一切恶意扭曲着，嘶吼着，让那一刻的向晚稍微有一点发抖。

但在片刻之后，向晚却朝着那绽放的花朵伸出了手。

因为她听见了不一样的声音，那夹杂在那深不见底的绝望之中的，名为“孤独”的音符。

那朵花……不高兴吗？

向晚只是这么想着，只是想像妈妈安慰她的时候一样，和她一起轻松快乐地玩而已。与至今为止的一切魔王都不一样，她所怀着的，只是如此简单的愿望而已。

所以，破灭之花选中了她……或者说，她“选择”了那朵花。

但是，在那个瞬间之后，她眼前那个孤独的朋友，消失了。

取而代之的，是如潮水一般涌入她脑海之中的，那长达千百年的回忆，那并不属于她的，写满了“罪孽”的回忆。

向晚看到了这一切，但她并不喜欢这一切，她不想像记忆中的那些坏人一样去伤害别人，也不想拥有什么能够支配世界的力量……一点都不想。

但于这一刻所承受着的诅咒，却把她推向了那无法逃离的命运。

……

“……我能感受到，和其他人完全不一样，她一点都不喜欢我。”

“因为她啊，从来都不愿意使用我的力量，对魔王所背负着的宿命，也完完全全地不屑一顾。”

魔王摆了摆手，轻轻地叹了一口气，言语之中满是遗憾，而这一点，嘉然也最清楚不过了。

无论是从前还是如今，嘉然都无法把书中所描写的为世界带来绝望的魔王，和那个向晚所联系起来，就连眼前这个货真价实的魔王，也因为拥有了向晚的面容，在不知不觉之中染上了几分独属于她的单纯。

“在那之后，我就一直在她的心灵深处……注视着她。”

“她那毫无意义的内疚，天真过头的心意，无知至极的向往，全都毫无保留地……看到了。”

“所以，你改变了。”

嘉然读懂了魔王的话语中所暗含的深意，她看向眼前的魔王，那从古至今都浸染着恶意的花朵，如今却因为一位单纯的魔族少女而徘徊于此。

“……哼，被你看穿了啊。”

或许是为了隐藏自己流露出的情感，魔王稍稍抬起了头，以此来避开嘉然的锐利的视线。

“我也是第一次呢，品尝到了‘恶意’之外的情感。”

随着魔王的再一次停步，嘉然也随之停了下来，她望向四周，她们漫步着的走廊似乎长的有些过分，如同无限延长的回廊一般，与外部塔的构造相比，显得极度的不合理。

……不，能把世界变成那样的魔王，其力量本就无法用常识来衡量吧。

而也正因此，这位魔王至今为止的行动才让她如此意外。

如果她是以毁灭世界为目标的话，那如今早就没有能够阻止她的人，而就算嘉然最终能够来到此处，因为这悬殊的力量差距，她也无法改变任何事。

但魔王只是慢慢地，向她讲述着那个“故事”，那个她未曾所知的故事。

如果说与向晚的心灵相通改变了她的话，那么如今的魔王……究竟会是什么样的呢？

“……就这样，‘我’的故事结束了。”

“接下来，就是‘你们’的故事了。”

话音刚落，魔王就再次转过身，望着因为思考这些问题而有些分心的嘉然，用难以捉摸的微笑，给了她一个明晰的信号。

向晚拒绝了魔王那恐怖的力量，在幽深的魔宫之中逃避着她的“命运”，直到嘉然的到来，让沉睡的命运再一次开始转动。

她们邂逅，她们相爱，她们拥抱着彼此，她们宣誓着契约，就算世界迈向毁灭，这一切也都未曾改变。

……而寄宿在向晚心中的魔王也一直都在注视着这一切，如果说向晚那颗单纯的心曾经改变了她，那么至今为止的经历……或许也同样让她产生了某种变化。

“是什么……让魔王拥有了‘力量’？”

就差一点了，嘉然能感觉到，离最后的答案，就差一点点了，只要这个问题能得到解答，一切就能连起来了。

“是感情喔。”

就像已经明白了嘉然的用意一般，魔王轻轻地闭上了眼睛，给了她一个简短的答案。

“能够毁掉这个世界的……正是无比强烈的感情。”

“我会汲取他们的感情，将其化作魔王的力量，无论是仇恨，愤怒，悲伤，又或者是……”

魔王没有说出最后的那个字，因为她知道嘉然的心中早就已经浮现出了这个答案，只是到这一刻，嘉然才终于能够真正确认。

她们的“罪”究竟是什么，在这一刻已经有了答案。

无数的思绪在这一刻席卷着嘉然的全身上下，夺走了她一切抵抗的力量，让她连站立都难以维持，只是慢慢地抬起了头，用空虚的眼神望着眼前的魔王，或者说，注视着她们的“罪孽”。

“天使蒂安娜的叛逃，让天界陷入了难以解决的混乱之中，最终，‘救世主’没能出现，再也没有人能够阻止魔王的苏醒。”

就像无视掉了眼前的嘉然一样，魔王继续用“故事”一般的口吻诉说着，但如今的一切已经不再是“她”的故事，而是“她们”的故事。

就像不断下沉的流沙一般，魔王的话语就这样一点一点地，将嘉然的思绪拖向永远无法逃离的深渊。

“所以，魔王得到了她们的爱，毁灭了这个世界。”

“结束咯。”

再次以简短的话语收尾，让魔王结束了她漫长的故事，然后，魔王走向了无助地颤抖着的嘉然，用一只手搂住了她的脖子，轻轻地靠近她的耳边。

“既然犯下了让世界毁灭的罪……那么做什么都没用了吧？”

魔王就这样一字一顿地说着，言语之中是讥笑，是遗憾，又或者是怜悯，这但无论如何，这一切都是无可争辩的事实。

即使她和向晚帅气地打败了魔王，如救世主一般拯救了这个世界，但被夷为平地的城市再也不会恢复原状，而那些化为尘埃消散的人们，也同样不可能死而复生。

接下来的她们又该做什么？当已经招致了一切的“开始”之后，那么无论接下来的她们怎么做，结果都将无济于事。

当嘉然的脑海被这个注定无解的问题占据之时，她四周的景色也正在悄然发生着变化，当她回过神来的时候，她已经身处在了一座城堡之中。

当看到那王座的那一刻，嘉然就在顷刻间理解了，这里是向晚曾经在魔界的宫殿，也是她们于命运的交叉点中，与彼此邂逅的地方。

就像那个时候一样，嘉然抬起了头。但如今，端坐在那王座上的，不再是那个冒失的魔族少女，而是让这个世界毁灭的，真正的魔王。

“这个世界即将被转化成魔界，转化成与我所紧密相连的，由我所统治的世界。”

“……如果在这里把我打倒的话，一切都会‘消失’掉喔。”

如今，嘉然已经无法再像以前一样，堂堂正正地向魔王发起挑战，因为一切已经没有意义，在这个已然无可救药的世界之中，只剩下了一种结局。

无论是被魔王彻底转化成魔界，还是因为失去魔王而逐渐崩坏，这个世界最终所迈向的结局，同样都是毁灭。

“为什么？”

为什么她们只是彼此相爱而已……却会变成这样？

为什么就算到了最后的最后……她们也还是无法拥有美好的结局呢？

即使强忍住因无能为力而落下的泪水，嘉然也无法隐藏自己颤抖的声音，而就在这时，魔王从王座上站起，来到了她的身前。

“她很爱你喔，我能很清晰地感觉到。”

“为了你，她可以毫不犹豫地奉献出自己的一切。”

“……这一点，对你来说也是一样的吧。”

魔王的话语嘉然有些诧异地抬起了头，那张与向晚别无二致的脸庞已经近在咫尺，熟悉的笑容是如此地令人安心，以至于让嘉然于某个瞬间忘却了重压。

是啊，至今为止无数的回忆，早就已经印证了这一点。

……但，这在如今意味着什么？

“因为她直到如今都在‘拒绝’着我，所以我的力量还无法完全觉醒。”

“但如果这是你的愿望的话……她会不会拒绝呢？”

魔王以一如既往的笑容，抛出了一个让嘉然几近停止呼吸的选择。

没错，嘉然再清楚不过了，如果是她的请求的话，向晚也许会对“拒绝成为魔王”这件事产生极大的动摇。

而反过来也是一样的，就算她在这里选择坚持正确的道路，但如果向晚选择了彻底成为魔王，如今的她也绝对没有与她倒戈相向的“勇气”。

在那次意外的分别之后，她就再也没有见到过向晚，她已经无法保证，已经许久未见的向晚，已然知晓真相的向晚，面对着这个已经无可救药的世界，面对着也许会选择罪恶的恋人，究竟会怀着什么样的心情呢？

她的信念会在爱意面前土崩瓦解，这正是她们选择心系彼此的“代价”。

“只要她能够彻底成为魔王，这个世界就会化作‘你们的世界’。”

“没有任何人会阻拦你们的爱，你们可以做彼此喜欢的任何事，在那个因你们的爱而臣服的世界……再也不需要任何顾虑。”

“而这一切……只需要‘接受’就好了。”

这是名副其实的恶魔的诱惑，但这个选择对于如今的嘉然来说，有着让人不禁去想象一切的吸引力。

就像魔王说的一样，没有人会欢迎让这个世界陷入危机的罪魁祸首，再继续呆在这个残破不堪的世界，而她也同样无法想象，自己是否有着勇气去再次面对这一切。

但只要选择“那一边”的话，一切的困惑都将烟消云散。

在汲取了她们的爱之后，魔王的欲求不再只是“毁掉这个世界”，当那份爱在魔王的心中不断发芽之后，她想要实现的东西，也在不知不觉间化作了“两个人的世界”。

即使这个愿望因积累至今的恶意而变得扭曲不堪，但嘉然能够从她的身上看出，这就是对于向晚来说最本源的期盼。

让犯下的罪就此归零的选择就这样摆在了她的眼前，只需要轻轻地点点头，她就能够摆脱一切的愧疚……到底，她应该怎么做？

“我记得……她曾经想要把你变成她的奴仆吧？”

突然的话题转移让嘉然有些惊讶，她轻轻地点了点头表示默认，随之回忆起了那一刻的光景，也正是在她们初次见面的此地。

“我……也可以对你做一样的事喔？”

魔王依旧是那副笑容，但如今的表情却让人不寒而栗。

“我不会像她那样善良地手下留情，我会抹去你的一切心念，让你堕落成只懂得取悦我的……彻底的恶魔。”

那次的向晚也许是因为惊恐，而不情不愿地使用了魔王的力量，但也正因为如此，才让嘉然能够慢慢地苏醒过来，但如今的魔王却不一样，嘉然知道她完全有能力做到这样的事。

“……但这没有意义，因为‘她’不可能这么做。”

但魔王只是开了个稍微有点恶劣的玩笑，随后转过了身，就这样背对着嘉然，收起了刚刚开玩笑一般的语气，略带着一点歉意说道。

“不需要这么快决定，我会等你们的。”

“因为我需要的……只是她的‘接纳’而已。”

留下了心中充满迷惘的嘉然，魔王与这座城堡的光景一起，就这样消失在了她的眼前，与嘉然一同留下的，还有那个让人难以直面的“选择”。

当嘉然再次回过神来的时候，她已经回到了那片荒漠之中，而那座塔如往常一样在远方矗立着，但在如今，它也已经拥有了与曾经截然不同的含义。

那是被恶意所扭曲的，少女纯真的心愿，又或者说是因少女的感情而得到救赎的，孤独的“心”。

“……然然？”

而后，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。

嘉然没有回头，因为她不知道背后的那个人，在这一刻究竟成为了“谁”。